世界上好多事,适合于只做不说。做了,享受;说出,败兴。婚外恋,就归于这一类。此景背后,道理简单,却涉及人性和道德。
是凡人,肉欲难免。想象不出没有肉欲的婚外恋,现实中也不存在没有肉欲的婚外恋。如果要论是非对错,那肯定不是人的错人的非,而是造物主的错造物主的非。
想当初,上帝造人,赋予我们欲望,已是暗含一种设定:是人就是性工具。只不过他没有明说——对于性事,上帝也是坚持只做不说这一原则。暗的就是这一套,只做不说。至于明的,却是另一套,那就是先让亚当、夏娃共处那充满诱惑的葡萄园,尽情做爱。这一点,跟人类婚姻和婚外恋之间的矛盾现象也是相似:婚姻是明的一套,婚外恋是暗的一套。两者都可以尽情去做,但总是难以调和;或者,试着一调和,就有一边做不了。
上帝也会心虚,也会犯错。之所以说他会犯错,就是因为以他之全能,以及无所不知而穷尽无始无终,准能料到这一对赤身裸体的宝贝定会做出事来。可他偏要让这两人共处一园。你想象得出,上帝在安置这两人时,他当时的心态:收放两难。
在性事上,上帝的矛盾心态,其实就是如今婚外恋当事人在婚内与婚外性关系上矛盾的“集中体现”;反过来,人类在婚内与婚外性关系上的矛盾,其实就是当初上帝造出有性欲的那一对时那种矛盾心态的延伸与泛化。
亚当与夏娃,两人一干出事来,就天下大乱。所有的罪恶,由此引伸开来——对基督教的原罪说,有种解释就是从这里切入的。这分明是上帝犯错,却归究于人类。一对男女做出事来,却让上帝心慌。他出现了相当严重的应激,像是不知所措。情急之下,他不是去反思自己的失误,却是归因于人类对于诱惑缺乏免疫力。在这样的错误归因驱使下,他下重手严惩人类:人类世界从此百病纵生,洪水猛兽四处泛滥,还兼有群魔狂舞,无处承平。这种做法,实是一种变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可以从中看出他的心虚——在事关性的问题上,做错事,却把责任推给别人。如今的婚外恋当事人,在婚外恋事败露后,一般也是这样做的。人类不愧为上帝的子民!
但是,上帝终究还是上帝。尽管他不敢公开承认自己犯了错,却有很大的勇气矫枉过正。他以律法与伦理的形式,赋予正常的两性结合以婚姻关系,并明确其内涵。继而,他坚决把婚恋行为排除在可供选择或替代的两性关系之外,并且把它定性为犯罪行为,严惩不贷。
自从上帝处罚了亚当与夏娃后,人类的性关系就跟道德与伦理相涉。因为这一对原先赤身裸体的“性能手”被披上了衣服。两人身上的衣服,就是道德,就是伦理,是性道德,是婚姻伦理。衣服的原始功能,除了御寒,就是遮羞。道德的原始功能也是遮羞。因为有了道德的遮羞作用,作为动物的人,才成了作为万物之灵的社会人。人类社会从野蛮荒芜进入文明有序。从此,人类的社会行为,都跟道德沾边。
从上帝对亚当、夏娃实施惩罚的手法看,我们似可明白,道德是人类犯错的产物。是行为错误触发道德形成。道德,是为了防止人类进一步犯错而设置的行为规范。从道德的这一“来源”看,我们也可窥见,在婚外恋行为过程中,心理冲突不断的人,为什么总是担心自己受到道德责罚,因为他们明白,婚外恋行为,其实是一种犯错行为。我们也可明白,为什么在婚外恋道上走得自在、活得逍遥的当事人不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不道德的,因为他们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开脱,说服自己并向人证明自己的行为并没有错。
从上面这些话中,能不能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性的观点:只要人类文明不倒退,只要相对稳定的社会关系未崩溃,婚姻伦理不会退出历史舞台,婚外恋将始终不会被那占统治地位的社会主流价值观所接受。换句话说,婚内做爱合情合理又合法,而婚外恋中的性关系就是不道德。
不过,有位伟人像是有不同的看法。他就是马克思。
按照老马的观点,婚姻是阶级社会的产物,也必然随着阶级的消亡而消亡。通俗理解,只要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婚姻制度消亡,两性间的婚姻关系不存。如此,就不存在着婚内性还是婚外恋问题,没有婚内与婚外的冲突,也没有婚外恋道德不道德的问题了。看来,“共产共妻”这一说法,不是凭空杜撰的异端邪说,而是用于理论诠释的术语与美好社会中一种理想的两性人际关系形式。当然,马克思理论是不会有漏洞的,也是始终能自圆其说的,也是高于其他理论的。马克思理论认为,宗教也是阶级社会的产物,也必然随着阶级的消亡而消亡。当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后,宗教也消亡,自然没有了宗教意义上的婚姻伦理道德了。果真如此,到时,上帝的律法自动废止。
在婚外恋中活得有滋有味,认为自己的婚外恋行为符合道德或与道德无关的人,他们的思想,建立在共产主义社会基础之上。
按照马克思主义理论,我们也不难解释,为什么总是在统治阶级中占统治地位,或者是在阶级社会中占优势地位的人,有更广阔的婚外恋视野和更大的婚外恋权力,那是因为他们占有阶级中的地位优势而拥有更多的交配权、决定权和性资源的分配权。在此去看,弗洛伊德理论和马克思思想殊途同归。蠢蠢欲动,少有社会道德这一超我约束的那个本我,一有诱因出现,条件具备,就会做出事来,享乐无穷。这享乐,让本我美得要死,也顺带着贿赂了那个本来就强大的自我,反过来又让自我变得更加强大。有心有力去突破超我的约束,凭下身思考的,需要一个强大的自我。支持自我强大的,其实就是手中可以利用的资源——生理资源、心理资源、社会资源。占有优势生理资源与心理资源、决定着社会资源分配的是什么人?当然是在统治阶级中占统治地位,或者是阶级社会中占优势地位的人。你没有相应的地位和资源,鬼才会跟你恋。
马克思与弗洛伊德对阶级关系和等级社会中的人类性行为的理论看法,一个是基于社会层面,一个基于个体行为层面展现的。犹太人中出了这两人伟大的思想家,真是了不起。想到这里,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为什么有人把这两位伟人相提并论,说马克思发现了人类社会的秘密,而弗洛伊德发现了人类行为的秘密。
想想我们自己古时的思想家,他们少用下身思考,却头脑开发过度,结果弄出过多过强的超我来。什么仓廪实而知礼节,这鬼话不知钳制了多少有心没胆者的下身。他们不敢去婚外惹事,就是做出事来,也忐忑不安,迹近偷盗。古时把女人婚外恋叫做偷汉子,还有,民间所说的“非奸即盗”等,就是从文化角度形象地描述婚外恋的下作与不道德的。发展到明朝,超我礼教强大到吃人的地步,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真是恐怖。先饿人小肚,再饿坏大肚,这样折磨人,早和人道无缘。就是事至今日现代社会,有太多的人在做,却鲜有人艳帜高张,四处宣扬自己的婚外恋。本我的这一出口被人为堵死,还好,人们还有另一个更好的出口:炒房。炒房也只是为了满足本我的不顾伦理的乐趣满足。对有些人来说,明目张胆地炒房,弄来的钱,只需小部分投入到婚恋中,就足以玩得天昏地暗。看来,礼仪之邦的国人,其谋略永远高于西方那些刚从树上下来,身上还留有许多长毛的猴子们。尽管台面上还虚饰着不少光鲜无比的婚姻伦理,私底下,还是不如猴子。归结起来,还是:只做不说。做是享受,不说即是伦理道德。
外国的思想家,张扬人性,在指给人光明大道的同时,自己也随着成圣。中国的精英们则靠控制百姓的基本生理需要,维持自己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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