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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婚姻与生命意义的探索

作者:恳谈李    来源:本站工作室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5-11 

爱情、婚姻与生命意义的探索

——一次心理咨询师手记(连载)

 

(文中所涉人名等具体问题有所改动,以保护隐私。)

第一次探访

先前有过预约,但孙小姐爽约了。她有了一个简单的解释:我有事了。但没有事先解释。

而在建立咨询关系的过程中,我们的孙小姐是以充满不信任开始的。她问了大量的私人化的问题,还是不放心。

来到咨询室时,她身上有一个“道具”十分明显地披露了她的不安全感:一副墨镜。她进来时我们感到她的气质不错,然而,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后来她披露自己最近心情不好,可能有些倦容。虽说如此,我们第一眼看到的,仍是一个倩丽的年轻女孩。

说女孩,其实也是一个老大不小的女人了。她今年大约二十有六了吧。

她给我的外表印象,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女性,矜持有度,落落大方,举止间,透露出一个知识女性的雍容。神韵虽缺,风采犹在。

孙小姐身着一件浅灰色的敞领上衣,细密的布料,短袖,半开着的拉链静静地处于她肩头的中间位置,露出白晰的脖子。她的手指甲很是干净,脸上不事浓装,既不见任何首饰,身上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一袭披肩长发,还衬映出她美丽的风采。只是,她脸色稍带沉静,眉宇固锁,似乎有陈年的心事涂写在了那里。

我们坐定,东拉西扯,就是难以进入主题。

她说自己不喝茶,一杯清水就可以了。而我也注意到,她其实也没怎么动她跟前的杯子,一直到谈话结束,这杯水似乎还是没有碰过的样子,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进了咨询室,孙小姐坐在了我的对面,中间隔了一个小圆桌。不到一刻钟,孙小姐就说,我可以换一张椅子吗?显然,那张小小的藤椅在她坐起来有不舒服感。我据此推论,孙小姐从事的工作有一个比较舒适的环境,个人很可能也有优越感。再加上外表的漂亮,想来这样的小姐是比较自信的吧。

一个自信的小姐?会到这里来和我谈天吗?她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这些疑问,一时间开始盘桓于我的心头,引发着我的好奇心。

犹抱琵琶

“我不知道怎么说”,孙小姐一再感到金口难开。也许,她受到了重大的挫折?或者,这件事太隐秘了,真的难以对一个尚且陌生的人讲? 

孙小姐低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悠悠地说,“你们这里都是男性的咨询师吗?”

“嗯”,我点点头。

她看起来有点失落,然后做了解释,“有些话,跟同性别的咨询师谈可以更谈得开。”

“当然”,我说。

我注视着她,不管她的墨镜,当它不存在。我很想看一看这一双眼睛,是抑郁的,伤感的,还是……

而我努力让自己给她一个正在关注她的信息,鼓励她一吐为快。

“从哪儿说起呢?”她显得很茫然。

“你喜欢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就请便了。有两种方式可以选择,如果你已经在来之前想好了怎么说,就怎么说;或者,你觉得你理不清头绪,也可以由我来问你一些问题……”我开解道。

其实,先前在电话里孙小姐已经告诉我,她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或疾病,她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倾诉。我理解,这样的来访者一定是缺乏知心朋友的,或者,她即使有朋友,也迫于情势不能和他们进行推心置腹的沟通。我还推测,她与父母的关系不甚好。

我原以为,她一定来之前想好了一肚子的话,不料,她的过度矜持,使我不得不调整原来的臆想。

她想了一会儿后说,“还是你来问吧”。

“也好”,我说。

于是我们展开了一问一答的对话。其间,也不乏她长时间的叙述,只有当她停下来,略有所思;或者,感觉接不上原来话题时,我才插上几句。我或评论,或感慨,或引申,少有质询,因为我不想打断她刚刚好不容易打开的话匣子。基本上是她在缓慢而凝滞地述说着,一丝一缕地抽发着她的幽思冥想。

她带着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讲述着她断断续续的故事。好象沉淀得太多,故事很久远似的。

 孙小姐的情爱故事

孙小姐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父母有体面的工作,经济条件相当好。父亲是个生意人,经常往来于中国与法国之间。孙小姐一直以来与父亲感情一般,交流不多,而与母亲异常亲密,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不敢违逆。

高中毕业前夕,马上要高考了,经小姨介绍,孙小姐认识了一个男孩,他比自己大八岁,(后来证实是大十岁,也说不清,因为按农历算或公历算,就有两年之差,她补充解释道。),其父母与孙小姐的父母有生意往来。小姨原来为这个男孩介绍女朋友,因男孩没有相中,就顺便提出自己的小侄女来,结果他却认真地感起兴趣来了。而孙小姐的父亲看中了这个男孩的气质,很是喜欢;同时,男孩的家庭背景相当优越,——“比我家强多了,很多钱”,孙小姐说——也强烈地吸引着孙小姐的父亲,使他很想攀上这门可能的亲事。于是,高中还差几天就要读完的孙小姐,被父母鼓励去见一见这个未来可能的女婿。

孙小姐说,“那时候,我真的也说不上喜欢什么的;我只是听命于父母,才去见他。”她还说,“我历来都是听话的孩子。”

一边听着,我一边对孙小姐不断地点着头。

“这个男孩挺帅的”,孙小姐没有说不喜欢。于是他们也就开始了一种含有希望的关系。年龄差异,在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成为什么问题。

第二次见面,在男孩下榻的宾馆里。

这个男孩一直在外奔波,是一个事业颇有起色的商人。他往来穿梭于法国与中国之间,常常出入宾馆酒巴。自然,他与孙小姐约会的地点,也是这类场所。

孙小姐生性高傲,不太情愿到那种地方去见他。不过,神差鬼使她还是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孙小姐认识到自己那时候真是什么也不懂。

在宾馆,孙小姐被动地接受了男友了亲昵。虽然,没有放弃坚守最后的防线,但十分单纯的她,从此以为自己就是“他的人”了。肌肤之亲,让孙小姐初尝云雨前的滋味。

随后,孙小姐的母亲提起订婚之事。但男方觉得时机不成熟,想过一段时间再说,也就拖延下来了。

接着,孙小姐考上了一所大学,并开始了几年以学业为主的大学生涯。她似乎对这个男人有点淡忘了。

就在上大学之前的体检中,孙小姐遭遇了另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和她一样接受体检,两人在一前一后候检中相识了。孙小姐对他可谓是颇有好感,他们互留了通讯地址。而且,在分手时,孙小姐心中开始酝酿起一个美丽的梦想:要是能和眼前这个男孩就读于同一学校就好了!回想起这一幕,孙小姐至今还要动容。回顾过去,她觉得,自己可能真是一见钟情了。

无巧不成书。这个读书的男孩虽没有和她同校,却还是和她同城。孙小姐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她喜欢他,欣赏他,感觉和他在一起无拘无束,十分开心。

这是一个大专生,颇有艺术天赋,一眼看去的气质很吸引人。对于孙小姐,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他可就是一个浪漫的富有诗意的情人了。

他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在校园里,在美丽的城市杭州,在微风习习的西子湖畔,他们双双坠入爱河。

情到深处,他们也就忘乎所以地交付了自己,这种情感,是挡也挡不住的火一样的激情。

我禁不住插上一句:“你那时候这样忘情投入,是不是会想起你小姨给你介绍的那个男人?”

孙小姐没有立即回话。她慢慢地,说得很吃力:“在我的心目中,那个男人似乎只是一个影子,似真似幻,并不实在。”

 星移斗转,转眼两年过去了。  

那个男人再次来找孙小姐。期间,他虽有电话书信问候,但关系淡漠。

那一天,男人对孙小姐说了很多事,很多往事,很多他自己的故事。孙小姐的心再次动了。

他还是把她带到了宾馆。在那里,孙小姐再也没有拒绝他。

事毕,孙小姐发现,自己的手机被动过了。当时,她在洗澡,他就偷看了她的手机内容。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个大学里的男孩给她发的比较亲密的短信。  

孙小姐很困惑,“他为什么明明知道了我可能有一个男孩相好,却一声不吭呢?明明知道我可能的隐情,却还要和我发生关系呢?”由于后来孙小姐与这个男人的关系若断若续,当孙小姐希望能嫁给他时,他总是推三阻四,若即若离,孙小姐对此就更不明白了。

在她看来,他似乎在欺骗她什么。

可是,有过性关系的孙小姐从此以后,就让自己慢慢地“喜欢”甚至“爱”上这个男人了。而这个男人,却开始了逃避。他对孙小姐不冷不热,可有可无。

孙小姐通过接触,了解到这个男人有欺骗自己的嫌疑。孙小姐没有安全感。

那一次,这个男人与一个女子通电话,孙小姐追问,他解释说是他“姐姐”。但经了解,那个电话号码却不是他姐姐的。后来,他又改口说不是。他解释,是一个同学向他要放在他家里的身份证。孙小姐要求和他一起到他家里拿。他同意了。可是,在他家里,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只是,在孙小姐没有注意的时候,他突然说在一个地方,好象是书架上找到了。孙小姐讲,“我也不知道他是真找到了,还是趁我不注意把它放在那里,再谎称找到了。”

然后,那个女孩来拿身份证。她开来了车,孙小姐和这个男人一起搭上车外出。孙小姐故意用话刺激那个女孩,女孩就生气了。她以暗示性非常强的语言暗示这个男人不是好男人,并把他们一起驱下了车。

为此,孙小姐说自己心中有一个“阴影”,一直以来是阴魂不散地包围着自己。

与此同时,孙小姐的母亲渐渐开始怀疑这个男人的品行,认为这样一个整天在外的男人,一定不可靠。当孙小姐希望嫁给这个男人时,母亲第一个反对。

如今,那个男人已经进不得孙小姐的家门了。

而且,这样胶着的关系状态,已经呈现出某种弥漫性的情状,引起了两家子人的矛盾冲突,似有愈演愈烈之势。

孙小姐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每当一方愿意与另一方同结秦晋之好,另一方都会感到为难,因此而退守一边。距离越近,关系越紧张。而分开到了一定距离,又产生吸引。

孙小姐对何以彼此关系会如此多变而粘滞,异常不解。

首次深入互动与反思

“你不觉得你在自己心中有了男友的情况下,又和这个男人发生关系有问题吗?”我开始了第一轮的发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孙小姐有点语无伦次。

“你又是如何定位你与大学里的男孩的关系呢?”

孙小姐略有所思道,“我想我也不能全怪我男友。我有错在先。有些事,是我不好。”

“你是指你和大学里的同学发生了性关系?”

“你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孙小姐先是这样反问我,我解释说,这和男人心理有关后,孙小姐就低头不语了。

我知道,这时候的孙小姐有点犯难了。她不想直接承认这一点。

于是,我转换了一个角度,对她温和地说,“你们的关系是纯粹柏拉图的呢?还是已经‘将革命进行到底’?”

“后者吧”,孙小姐小声说。

我接住她的话,“既然如此,应该说,你内心中的初恋情人,并不是你的男友,对吗?”

“是啊……”

“可是,为何你要把自己的初恋情人之间的性行为看成是错误呢?”我不依不挠,孙小姐语塞。

“也许各人有各人的价值观。但我觉得,一个人只要是真情投入,对方也领情,两情相悦,性行为是无可厚非的。”我缓缓开导,为她解围。

“是啊,是啊”,她马上做出积极反应,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以前的想法看来真有问题……”

我不吱声,希望她能径直往这个方向想下去。

“我一直认为自己犯了错误,……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责怪的。现在想想,真是这样。……你把我心中的一个结解开了。谢谢。”

“客气”,我一笔带过,马上又进入一个新问题,“那么说,你在心中已经把爱情与婚姻分得很清楚了?”

孙小姐再次陷入沉思。她现在再不能轻易地回答问题了。这些问题,过去在她心中纠成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头绪。今天,被我这样一个一个地提出来,她一定会有一种被脱去衣衫的不适或恐惧。她显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在她一再表示自己无法弄清楚怎么回事时,我突然说,“孙小姐,你不觉得你有点优柔寡断,又贪多求全吗?”

孙小姐终于羞愧地承认了,虽然话说得很轻,“也许吧”。

实际上,孙小姐的爱情观是与婚姻对立的。在爱情上,她是很有激情的。这可以通过她刚才在讲到她的大学生男友时的眉开眼笑,心旌荡漾来证明;而且,她还告诉我,她最留恋那段时间无忧无虑、无怨无悔的生活。说话间,我们甚至可以看见她的思绪飘荡在碧波万顷的西子湖水面上。讲到这里,她甚至摘下了墨镜,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只不过,这丝微笑一如芸花一现,过眼云烟。很快地,眼下的矛盾与痛苦又紧紧地把她攫住了。而在婚姻上,她是和她亲爱的父母想法一致的,想的是婚姻的有用性,实用性。那个大自己十来岁的男孩有一个很厚实的家庭背景,已经注定了他会构成对她的成为婚姻对象的吸引力。

“孙小姐,你到底要什么呢?”我问道。

“我很想回到过去。”孙小姐说这话时,显得十分懦弱。她似乎没有勇气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了,于是就拿过去的一段“辉煌”来自我宽慰。

是啊,孙小姐何尝不想一生拥有浪漫情怀?可是,为了生活,为了婚姻,为了父母,为了有一个安定的家,浪漫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功利的诱惑呢?

好在,此时此刻,我已经触动了孙小姐尘封的浪漫意识,已经让她被压抑的心潮开始了波翻浪涌!

一个伤疤被揭开了,痛苦却才开始。

她似乎现在才发现,过去的她活在虚假里,不真实的世界中。

她似乎现在才知道,她已经迷失了她自己。

她似乎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正一步步走向父母设计的“政治婚姻”而远离着自身幸福。

可怕的背道而驰,可怕的南辕北辙。

“你活着累吗?”我又提出一个问题。

“累”,孙小姐有气无力。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累吗?”我一追到底。

“你是不是说,我过去的生活太循规蹈矩,太听命于人了?”孙小姐象是在回答,又象是在反问,还象是自言自语。

“嗯”,我对孙小姐的回答感到高兴,“这不全对。你是跟着直觉走,还是要听从他人的指令?这恐怕就是你过去生活与未来生活的分界线了!”

何去何从,孙小姐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孙小姐再次陷入沉思。她现在再不能轻易地回答问题了。这些问题,过去在她心中纠成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头绪。今天,被我这样一个一个地提出来,她一定会有一种被脱去衣衫的不适或恐惧。她显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在她一再表示自己无法弄清楚怎么回事时,我突然说,“孙小姐,你不觉得你有点优柔寡断,又贪多求全吗?”

孙小姐终于羞愧地承认了,虽然话说得很轻,“也许吧”。

实际上,孙小姐的爱情观是与婚姻对立的。在爱情上,她是很有激情的。这可以通过她刚才在讲到她的大学生男友时的眉开眼笑,心旌荡漾来证明;而且,她还告诉我,她最留恋那段时间无忧无虑、无怨无悔的生活。说话间,我们甚至可以看见她的思绪飘荡在碧波万顷的西子湖水面上。讲到这里,她甚至摘下了墨镜,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只不过,这丝微笑一如芸花一现,过眼云烟。很快地,眼下的矛盾与痛苦又紧紧地把她攫住了。而在婚姻上,她是和她亲爱的父母想法一致的,想的是婚姻的有用性,实用性。那个大自己十来岁的男孩有一个很厚实的家庭背景,已经注定了他会构成对她的成为婚姻对象的吸引力。

“孙小姐,你到底要什么呢?”我问道。

“我很想回到过去。”孙小姐说这话时,显得十分懦弱。她似乎没有勇气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了,于是就拿过去的一段“辉煌”来自我宽慰。

是啊,孙小姐何尝不想一生拥有浪漫情怀?可是,为了生活,为了婚姻,为了父母,为了有一个安定的家,浪漫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功利的诱惑呢?

好在,此时此刻,我已经触动了孙小姐尘封的浪漫意识,已经让她被压抑的心潮开始了波翻浪涌!

一个伤疤被揭开了,痛苦却才开始。

她似乎现在才发现,过去的她活在虚假里,不真实的世界中。

她似乎现在才知道,她已经迷失了她自己。

她似乎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正一步步走向父母设计的“政治婚姻”而远离着自身幸福。

可怕的背道而驰,可怕的南辕北辙。

“你活着累吗?”我又提出一个问题。

“累”,孙小姐有气无力。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累吗?”我一追到底。

“你是不是说,我过去的生活太循规蹈矩,太听命于人了?”孙小姐象是在回答,又象是在反问,还象是自言自语。

“嗯”,我对孙小姐的回答感到高兴,“这不全对。你是跟着直觉走,还是要听从他人的指令?这恐怕就是你过去生活与未来生活的分界线了!”

何去何从,孙小姐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双生的母女关系

问题并没有终止。我们继续向前走。

“你为何要急于结婚呢?”在稍事休息之后,我们开始了第二轮的精神探险。

“我…”,孙小姐稍顿后说,“我其实是很想逃离我父母。”

“你父亲还是你母亲?”

“我母亲。在我的生活中,主要是我母亲管事。”

“你今年多大了?一个已经毕业两年的大学生,还要母亲来管吗?”

“你不知道的…如果我不听她的,简直要了她的命。”

“有这么严重吗?”我故意挑衅地说。

“你知道吗?我妈现在每天要和我一起睡的,都是睡在我的床上的!”孙小姐说这个的时候,表情含混,语气蒙胧。

“你是想告诉我,你妈对你很依赖吗?或者,你觉得你妈妈在你面前倒像个小孩子了?”

“好象不是这样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妈妈以她那样的过度关爱你的方式来控制你呢?”

“对,对!”孙小姐这时候显得特别兴奋,开了窍似的。“我就是这样感觉着的,对!对!”

“那你为何要逃离你父母呢?它是不是意味着你想寻找避风港?”,孙小姐连忙称是。

“你真认为这个世界有什么地方可以给你充分的安全感吗?你以为你的男友可以给你吗?在你父母不能给你安全感之后,你是不是存在着某种幻想,幻想自己成一个家之后就可以有了?”面对我连珠炮式的提问,孙小姐一脸茫然。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确实是想通过逃避到男友那里,逃避到婚姻里来寻找安全感。

“你的父母婚姻关系一定不好,不过,我这是一种猜测。因为,在我看来,你母亲与你的关系是不正常的;你母亲也是一种逃避,在她婚姻发生危机之时,就逃避到你这里来了。她试图和建立一种双生的亲密关系,即相互寄生的关系,来弥补她婚姻爱情上的不幸。——虽然你到现在为止,从未讲述过你的父母的婚姻状态,我还是这样猜测,不知道我猜得如何?”我凭着一种心理学的直觉,开始了理论化的演绎。

“真是这样的,你猜得不错。”孙小姐以钦佩的口气肯定着我。

“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现在的状态,受制于你母亲,受制于你们之间不正常的人际关系,才使你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的。你从来没有长大。过去的断乳是生理上的,而你需要的则是心理上的断乳!你和你母亲同卧一床是有象征意义的,它表示,你与母亲之间的‘脐带’还没有完全剪断呢!”我很兴奋地推论着,孙小姐听得很认真很专注,显出凝重的样子。

我停下来整理着思路。良久,孙小姐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婚姻的基础是经济还是爱情?我看是爱情。而爱情的基础是什么?你的自我感觉啊。当你的自我感觉被外在因素破坏了,或被你自身内在的理念压制了,歪曲了的时候,你的爱情也就无从谈起了。这是第一层。……”

“第二层呢?”

“第二层是,外在于你的因素,对你而言,主要就是你父母,尤其是母亲,男友,你过去的生活,包括大学里的初恋情人的影响;而内在于你的理念,包含着是自我独立重要呢还是遵从他人重要?是亲密关系重要呢,还是自尊重要?……这类价值理念,决定了你的行为与心理。”

“还有第三层吗?”

“有。第三层是,要真正了解一个人才能安全地进入婚姻,并保证婚姻生活的幸福;而要真正地了解一个人,只有和这个人尝试亲密生活才有可能。这其实是一个婚姻生活‘悖论’。”

“你的意思是,我和男友之间,因为在两地,根本无法发展情感?”

“当然不是。你们可以努力嘛。只是,当前的情感状态是不成熟的,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不着急于进入婚姻恐怕是明智的了。”

“那么,我怎么做是最好的呢?”

“这就是第四层了。这一层的意思是,你只有充分独立了,不仅从经济上,而且要从心理上,情感上,思想上充分独立于你的父母,尤其是你的母亲了,你才真正走过了心理断乳期,完成了‘个人历史的文艺复兴运动’。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我试着理解理解吧。你是说,我应该搬开住,不再和父母住在一起?”孙小姐启用了她的悟性。

我没有给予直接的回答。“我知道,独立是有难度的。尤其是你二十多年来一直遵从某种固定的模式生活,太久了,已经形成了巨大的惯性,一时半会儿要改它过来是很不容易的。你母亲一定会给予你极大的阻力,还有其它人,社会上的看法……”

“是啊,是啊……”孙小姐的心思被我看透,就迫不及待地接口,“我要是提出搬出去,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可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孝道吗?你自己过不好,天天感到压抑,不想回家,也无法和妈妈达成心灵的沟通,这样,你根本无法达成尽孝,对吗?”我知道,孙小姐现在担心自己的行为被帖上“不孝”的标签,害怕他人让她背负“不孝”的骂名。

孙小姐连连点头。

“所以”,我趁热打铁,“我们要懂得,孝道之类的文化影响,有时候是很恶劣的。表面上你是听从了妈妈,是孝,而实际上,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并不忠实于她,而是在心里反感她,反抗她。你假装成是听话的孩子,内心的愤怒却难以抑制。你是在牺牲了你的直觉而服务于僵死的教条、孝道啊。”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问题真的很严重……而且,我发现,我们已经走得很远了。我原来提出的那些事情,显得越来越不重要了,而现在讨论的,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孙小姐感触挺深的。

“感觉压抑,直觉破坏,你的创造性潜能就无法得到发挥了!”我进一步提示着,把问题引向更深处。

“难怪我这些日子根本无法坐下来看书,学习哟。”孙小姐开始对自己的状态有了一种与真理越来越接近的理解。

“这就对了。我们终于找到问题的根了。”我鼓励道。

相约星期四

我们谈得太多了,转眼到天色欲晚,孙小姐起身告辞。

“今天感觉如何?”我很想知道她的体会,并与她刚来咨询室时的状态进行一番对比。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请问我可以预约我们下次的谈话吗?”

“你提早一天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以通常的方式回答来访者。“不”,她说,“我是想一次性预付一些咨询费,预订好我们后面的会晤时间。”

在了解了孙小姐的工作日程安排后,我说,“那也好。我们每周这个时候,也就是星期四下午相聚吧。”

孙小姐面带微笑,到了服务台付了款。

临行,孙小姐更要了一份读书清单:马斯洛、弗洛姆、萨特与波伏娃、弗朗克……她记下了这些名字,以及他们的代表作。

我引她到窗口,指着办公室外一个楼顶花园,对她说,“如果你下次觉得在我们的咨询室里感到气闷,你完全可以提出来到下边的花园里坐。我们甚至也可以到茶座去,喝茶,喝咖啡。”

“好,好,一言为定。”

“没问题。”

一路我把孙小姐送到大门外。

孙小姐谈笑着,穿过有保安站立的小区入口,上了她开来的停在那里的小车。此前,她一直没有戴上墨镜。

近日,孙小姐的自我改变行为已经开始!

她找房子,准备着和母亲分开住了。

为了安全起先,她找到了一个有物业管理的居住区,想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一套间。在经济能力不足时,她想向母亲借钱。但感到非常担心,担心自己因此又受制于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来征求咨询师的意见。

我告诉她,目前条件下,不管是母亲还是男友都不适合于成为她的经济支持。最好,还是找朋友来借,把经济与情感关系分开来。她很乐意地接受了这个意见。

与此同时,她告诉我,当她母亲得知她要搬出去住时,作出了非常激烈的反应。她感到压力很大。但是,她说自己非常清楚,必须坚持到底,自己的心理断乳才能最后完成。我鼓励了她。母亲的情绪要由她自己来负责,不是你的事。

孙小姐的第一步,改变亲子关系,划清人际界线,以实际行为走得很好!

孙小姐真是一个很富有行动力的人!她到了图书馆,借来了书单中所列的几本书。今天特意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读书的感觉真好!是一种享受!这和过去她的读书状态完全不同。我说,你现在是带着自身的问题,读自己很需要的书啊。它当然不同于你过去所读的,只是为了考试的书了!她对此表示认同。

欲知后面的故事如何,大家可以拭目以待。我会和大家分享的。

接续上次的话题——双生关系的发展

孙小姐如约前来。今天是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四。

孙小姐身着一件褪了色的牛仔上衣,敞领,干净白亮,利索地走进我们工作室的门,看起来风尘仆仆。这一次她没有戴墨镜,也没有紧张的脸色了,只是笑咪咪的。

还是和上次一样,一杯清水。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她一开始就小小地啜了一口,而非原封不动地让这杯水摆摆样子。

显然,她现在比较愉快。我不问也知道。

等我坐定,她就自发地谈起这些天的感受来了。

“真是感觉轻松多了!”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是啊”,我应和着,“咨询把你心中的一些结解开了,你自然会有一种释放的感觉的!”

“我现在不管做什么事,都觉得很快活了。”

“我想,你是想告诉我,过去的你很累对吗?”

“是啊”,孙小姐吸了口气,继续说,“我以前不管做什么都要征求别人意见,真的很累。现在,尤其是我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即要和母亲分开住,要搬出去后,我感觉好多了,好象个人有了一种精神上的自由。……”看得出,孙小姐处于兴奋之中。

我不动声色地问:“你母亲没有给你太大的阻力吧?”

孙小姐稍稍一顿,“有。她开始时说,决不允许我搬出去;如果要搬出去,她要死给我看!”

“后来呢?”我已经猜测到她母亲后来一定会妥协的,但我不知道妥协到什么程度。

“后来,她见我去意已决,回头无望,就软化下来了。她说,如果我执意要走,我走到哪里,她一定跟到哪里。”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问题似的。

我发现了她的困扰,便对她说,“你是不是觉得,如果那样,你搬出去也是白搭了?”

“嗯。”她沉郁着,仿佛一下子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

“你对妈妈这样的说法采取了什么样的对策呢?”我还是想知道她的做法。

“我没有反应”,孙小姐说。“可是,我妈妈似乎也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了,她再退了一步,请求我不要搬出去住,——你不要搬,我和你爸爸一起睡好不好?”

“妈妈这样来求你的时候,如果是过去的你,你如何反应?你会不会心一软就听从她了?”

“会的。”孙小姐对过去的应对方式,与亲子关系记忆犹新。

“而现在呢?”我说下去,“你再不会动摇了,对吗?”我望着孙小姐,很坚定地设问,并不等她回答就又继续下去了,“我想,你已经知道如何才能有效地摆脱母亲对你的控制,走上独立的个人发展道路了。你现在的状态真好!你的精神不比过去那样受牵制了,你不再是一个被他人所控制的人,不再是一台开关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情绪机器’了。在你母亲失衡的时候,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按既定方针办’!”

孙小姐一直认真地听着,思量着,心情看起来还算开朗、稳定。

当我讲到控制、依赖之类的问题时,孙小姐突然提醒我,是不是可以拿张纸来记下来。先前一次,为了满足孙小姐对于保密的需要我曾答应她对她的材料我只凭记忆,而不进行文字记载,她特别高兴;这一次,倒是她主动要求写下点什么,以使她可以对照记录回顾咨询过程,消化咨询内容了。这种改变,意味深长。

我借着孙小姐讲述与母亲的冲突与化解过程,大大赞扬了她的悟性与她的行动力。她显得更兴奋了。

“我们上次谈到了你母亲与你的关系,看起来是走上了一条叉路,其实不然,因为你与男友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你的母女关系……”我一边总结着,一边试图把话题引到关于当前的情感关系上。

孙小姐认同我的看法,补充说,“一点弯路也没走。这是很有必要的。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一个人不独立,情感关系是不可能健全的,幸福也不会有保障。”

“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你当前与母亲关系的处理,是属于你的个人成长的事情;而且,在你成长时,你的母亲也有了一次自我反醒的机会,成长的机会。你与母亲的关系是一种双生关系,因此,成长也是共同的。”我进一步发挥。

“对”,孙小姐已经很好地理解并掌握了母女关系的实质,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行为的主动发起者的重要性。她深有感触于过去的生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被动了。如今,当自我的角色意识,从被动转化为主动后,感觉到某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为了启发她对自我有进一步的探讨,我引入了一些新概念:“在你的自我中,你可以体会到两个‘我’,一个叫‘I’,另一个叫‘me’,即一个是‘主格我’,一个是‘宾格我’。主格我,就是思考着的我,体验着的我,说话间的我。而宾格我,则是那个被思考的我,被打量的我,是思考的对象,是我们体验的对象。主格我,对于宾格我,是一种自我控制,自我监察。过去的你,主格我太弱小了,无法对于宾格我有什么监察力,控制力;而宾格我,则受制于外界因素,包括你的男友,你的母亲等。所以整个自我,就因为主格我的缺位而显得十分弱小……”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I”、“me”、“主格”、“宾格”等。孙小姐则会伸长了脖子来看,除了伸长了耳朵来听。

“自己是自己所有行为的责任人,而不是一个机械的执行者;在发生问题时,自己是有责任主动去解决的,而不能老是抱怨自己是‘受害者’,那是一种‘逃避自由’!”我再度发挥,并联系到上一次谈到的弗洛姆的著作《逃避自由》。孙小姐略有所思,象是在回忆她读到的书中的内容或上次的谈话。

“不过,现在我更感兴趣的,还是你和男友之间的故事。”我及时地转换了话题。

未了情

“我和男友的关系,自从前年冬天以来变化很大。有一段时间我有了工作,比较独立,自我感觉良好,一直到了非典过后的夏天,我们的关系呈现为某种冷漠状态。后来我们再度和好了。……”孙小姐这一回的话题转换虽然迅速,却并不顺利。与第一次谈情感问题相比,那种欲语还休犹抱琵琶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而她的思绪,却还是混乱不清,似乎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些事,都被搅到一块,分不清前后因果了。

我关注地她的话,认真地倾听着。我以暗示的方式鼓励她清理她的思路,把事情说清楚。

她告诉我,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和男友在去年过年前后曾有六天的机会生活在一起,并因此怀上了他的孩子。当时,孙小姐受单位之托去异地参加一个职业培训,人生地不熟,感觉压力挺大的;再加上有孕在身,健康状态不好,分心于如何处理这个孩子,成天神不守舍,情绪低落的。她说,“如果他给我一个可靠的感觉,有归宿感,我一定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是,他和我亲密生活的一段时间我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体贴人的人。这和他先前告诉我的完全不同,我原以为他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呢。事实并不是这样,所以我很有理由担心。原先我们合计准备国庆节长假的时候结婚,此时我很怀疑,很动摇。我不知道怎么办……”孙小姐说着说着,神情凝重,甚至有点想哭的样子。

我插上一句话,“你在没有准备好做母亲的时候就怀孕了?对吗?”

孙小姐羞涩地点点头。又补充说,“我也没想到会是那样。”

“嗯”,我表示理解,“只是怀孕之后,你都是怎么想的呢?”

“说来很复杂了。”孙小姐似乎一言难尽,“我怀孕后,就一直希望能嫁给他。我把情况告诉了我的妈妈,妈妈知道后,就直接打电话给了男友的妈妈,要求她马上操办婚礼。男友的母亲也同意了。眼看我们的事情可以一锤定音了,又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使好事多磨,半途而废。”

“这样啊……”我有点意外,“这个程咬金是什么呢?”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天我们闹着别扭,又和好几对朋友一起外出疯玩,于是就开起玩笑来。他有一个朋友的女友开发廊,我男友在她那里理发;当时,我开玩笑说,‘这么难看的发型都做出来了,我要你赔我一个男朋友!’结果,那个女孩就说,把自己的男朋友赔我好了。我男朋友听了不高兴,就离开了。之后,为了赌气,我就想,既然你不要我了,我真的就跟这个男孩走,看你怎么样。于是我们几个人就商量着到附近的一个风景区玩,并把消息向我男友封锁起来。”

“你是不是说,你男友在那天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插嘴问道。

“是的,我故意把手机关掉了。之后我们驱车一直向风景区去。在路上,与我同座的那个朋友,告诉了我关于我男友的一些以前我不曾了解的事情,虽然他说得蒙蒙胧胧的,但我总是能听到一些弦外之音。我带着一追到底的决心,想把男友‘不可告人’的蛛丝马迹调查个一清二楚。那个男人吞吞吐吐的,但总算一一地被我的套话套出许多新鲜的信息。我一路追问,一路心情不平,我不知道那些情况的真实程度,忐忑不安地希望能当着男友的面质询并证实它们。所以,眼看要到目的地了,我却反悔来这里了。我提出立即返回,并强烈要求这样做。我现在知道,那时候我很不安全,觉得有可能一切都要完蛋了。我害怕。……”

孙小姐说着,体验着当时的感受。此时,她变得阴沉,失望,迷茫。

“嗯”,我解释道,“你当时还只是从现实生活的不满出发,希望能了解男友的迹劣,进而为了断这份关系提供心理支持;可是,当你当真面临要失去他的危险时,你又想起自己的孤独无助来了。你害怕独自面对单身母亲的局面,你觉得你无法承担这个重任。在想像中,你已经跨了。你必须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紧紧抓住这个男友,抓住这个应该为你的腹中的小生命负责任的‘准父亲’。决定你这样思考的,还是你的独立性不足,依附心理的严重。你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怀上了不合时适的一个孩子,所以你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了。”说到这里,我有意停下来,看一看孙小姐的反应。

她正认真地听着,回味着,似乎已经忘记了我需要她的回应。

半晌,她说,“那时候,也许潜意识的心理活动正是你所说的。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啊。我只知道我很不安。”

“当然,你那时候无法了解你自己。你已经被焦虑感包围了,理智上也不清楚了自身的状态。你所需要的安全感,一如你所说,是希望来自男友或其它任何一个可以对你负责的人,可是,你无法找到一个这样的人,现实中确实不会有。所以你只有诚惶诚恐,不知所措。”我很有把握地接着说。

“就是。我那时候的思想很混乱,都不知道如何思考了。”孙小姐诚恳地肯定了我的猜测与分析。

就在这个时候,孙小姐的手机响了——单位里有事,正找她呢。她欲起身告辞,说只有十几分钟了,必须要走了。“以后找时间再聊”,她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我。

我说,“没关系的。我记得我们聊到了哪里。”同时,我又说,“你知道霍妮吗?”

她摇了摇头。

于是我想好了我们下次的话题,就从霍妮开始。

霍妮是一个社会心理学派的心理学家,擅长以社会心理解读人们的心理活动,尤其是解读有神经症倾向者的内心世界。我准备向她解说什么是“应对方式”,什么是“控制”、“依附”和“逃离”。

咨询师在咨询过程中,受到咨客的特殊情况的限制,不得不中途结束咨询,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是一种反移情吧。我意识到这一点,就压下自己的生气,温和地对她说,“好吧,我们下一次再叙……”

我送孙小姐走。在电梯里,在走道上,孙小姐还在和我讲话,似乎有一种“时间宝贵、交流难得”的意思。我让自己显得更平静,送她直到小区门口,转身回来,写下上面这段文字。

孙小姐第二次咨询后当天深夜,被孤独感所困,禁不住打电话给了男友求援;而男友与之交流的问题多多,冲突异常激烈。孙小姐心理失衡,半夜三更打通了我的手机,向我诉苦。当时我被惊醒,按错了按钮,手机断开了。我只好反拨过去。我告诉她,在这个争取个人独立、心理断乳的当儿,面对压力,与挫折的威胁,感到孤独,力不从心,困难重重,是可以理解的。孙小姐显得很脆弱,象一个孩子似的嘤嘤地哭泣着。我好生安慰,半晌才告平静。

之后不久,一个陌生女人打进电话,气势汹汹的质问我是谁。她象是来查户口的深夜造访的民警,不容分说,非要把我的身份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我已经猜到这个女人的身份,只是不予点破。这个女人不断地刺探我,试图把我从孙小姐的生活中剥离出去。而我呢,也很想知道她对女儿到底要干涉到何等程度,于是与之周旋。我为孙小姐保守了秘密,同时我想,我们下一轮的话题必定要围绕她母亲的各种过激反应展开进一步的探讨。我知道,此时的孙小姐需要我们心理咨询师的强力支持,不然,一切计划、行动,都将半途而废,浅尝辄止了。

放下电话的我,心潮起伏。

孙小姐的成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若没有我们的通力合作,要想突破它,太难了。她的婚姻情感、个人生活,如果还一直被她亲爱的妈妈以关爱为表,以控制为里操纵着,决不会有好的结果。孙小姐已为情势所迫,只有带上破釜沉舟的勇气,杀开一条血路,才有生还的希望,不然就是灭顶之灾了。。。。。

我告诉孙小姐,目前这段时间,应暂时地切断与男友的亲密关系,因为这份关系的去留断续还找不到决策的线索;而与母亲的关系,应一如既往坚持原则,决不能回到过去的模式或轨道上去了,那样,悲剧就会无限期延长,是一个危险的深渊!孙小姐不能独立处理个人的事务,不能善处孤独,不能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完成个人的心理断乳,处理人际关系就没有应有的基础与前提,这个认识,已经取得了孙小姐的完全认同。孙小姐坚定了信念,愿意在我们进行咨询期间暂缓进行重大决策,除了已经付诸实施的搬家一事,其它的一概要按兵不动。我很担心孙小姐心理承受力不足,导致功亏一篑的结局。现在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放慢脚步,以免踩响地雷,陷于沼泽。

好一出如履薄冰的戏剧啊!

妈妈的妈妈

本周四孙小姐如约前来。我们发现,她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精神了。她身着一身全黑的紧身丝质套装,袖口上绣有花边,显得既干净利索,又生动活泼。趿一双高跟无帮拖鞋的孙小姐,看起来很随意,不知道是真的放松了,还是刻意把自己弄成这模样的。

坐定,我首先向她报告了上次我们通话后,她母亲深夜查户口之事。她一点也不吃惊,好象这早是她料到的事情一般。她笑笑说,她就是这样的!

接着我们讨论她母亲之所以如此的一些原因。孙小姐对于她母亲,似乎有点厌烦,不太愿意深入细致地谈下去。我问及她母亲的成长史时,她显得吱吱唔唔的。

大意是这样的,她妈妈出生于50年代中期,高中毕业,和爸爸是经人介绍自由恋爱结的婚。爸爸早年是一个船员。

 现在他们感情不好,孙小姐面无表情地说。

我特别关心她母亲的社交情况。孙小姐报告说,她没有朋友。以前好象也有一些,自从生下我之后,就渐渐没有往来了。

想来也是。你母亲肯定比较寂寞,我附和着,又提起一个问题,你母亲与你外祖母关系好吗?

好得不行!孙小姐变得兴奋,她们经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感情很好。

那你知道,你母亲与你外祖父的关系好不好吗?我顺势追问。

很冷淡。而且,我外公与外婆的关系也不好。现在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是三天两头吵,没完没了。每一次都只是为了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闹得鸡犬不宁。孙小姐谈到大家庭时,没有一点幸福感,反倒有一些象是谈论不相关的人与事一样,不动声色。

我慢慢也就明白了孙小姐的母亲何以这样对待孙小姐了。这个女人着实没有其它的喜好了,除了与女儿建立一种给她安全感的亲密关系。她很不情愿看到女儿长大,也不想让她有一天离开自己。她依重这份关系,胜过夫妻关系。我们可以猜测,孙小姐的母亲在结婚之前,是通过依靠与她自己的母亲建立并维持亲密关系来获得安全感的;而出嫁之后,她一定会把关系重点向夫妻关系转移。只是,也许在婚姻中,这种关系的建立与维护没有成功,也许与她的期待相差太远从而令她极为失望,她就转而把安全感的需要寄托到女儿身上了。孙小姐的小时候,母亲对她肯定是极尽关怀,无微不至的。她被视为掌上明珠,家中宝贝。这种模式,一直以来给孙小姐的母亲以心理上的安慰,给她价值感与安全感,她也很满足于这份关系,甚至于病态地依恋这份关系。

孙小姐的母亲,其实是从她的长辈那里拷贝了关系。孙小姐的外祖母与她母亲的关系,同她母亲与她的关系,如出一辙,别无二致。这是不是可以称为代际影响呢?孙小姐妈妈的妈妈,教会了孙小姐的妈妈,把一种亲子关系模式传递了下来。而我们的孙小姐,是不是也会是这种传递的接班人

 不会吧,孙小姐面对我的问题时笑得很开心。

意外变化

没等我把关于妈妈的妈妈的话题说完,孙小姐就急不可耐地要告诉我她今天的事情了。

她已经决定,要马上和男友分手。

晚间六点吧,我要把准备好的一包东西送到我男友的住处,交给传达室里的阿伯。我会把

应还的钱还他,把钱存到一个卡上,告诉他密码,并在短信中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想再这样

不明不白地下去了。

听孙小姐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很冲动的。

我稍稍有些意外。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孙小姐这一步棋是要缓行的。在接受心理咨询期间,最好不要做过于重大的决定。

当我把这个疑虑告诉孙小姐时,她解释说,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我外孕、生病这段时间以来,这个男友越来越把我当成是软弱可欺了。我一直都迁就他,一心只想着和他过一辈子,和他结婚,可他却对我一点也不在乎,不关心,无所谓的样子。这令我伤透了心。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而且,我也想通了,凭我现在的能力与……(姿色),我不怕以后找一个更适合我的。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你这样做,你男友会不会感到突然?我有所担心。

我想不会吧。他多少还是有些涵养的吧。他这个人,除了和我没有激情,没有共同语言,让我觉得不重视我,甚至于不如他的什么事业,什么朋友之外,社会上的个人形象还是不错的。他读的书少了些,常常和我话不投机。他其实也算是一个好男人了,不嗜烟,不酗酒,只不过太好江湖义气,好结交些狐朋狗党的。他说这是他的事业需要。孙小姐似乎还是想在即将分手的时候探索一下他们的情感关系的,我从中看到她并没有完全失望的一丝蛛丝马迹。

我顺藤摸瓜,男人常常是重事业,而把家庭看成是一个事业的支撑,一个情感的避风港,一个个人生命的依托,而非全部。女人则相反,她们更乐于或倾向于把爱情婚姻当成是人生的全部。在你们之间是不是也存在这类差异呢?

孙小姐略有所思。

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回到厨房去的。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女性,你希望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独立于丈夫的,独立于男人的。这也许是你们的冲突核心,对吗?

对呀。我理想中的男友不仅是有激情的,而且,还应当是可以和我并驾齐驱,比翼双飞的。可是,眼下这个男友,却根本不符合我的想法。孙小姐怅然若失。

她已经决定,要马上和男友分手。

 晚间六点吧,我要把准备好的一包东西送到我男友的住处,交给传达室里的阿伯。我会把应还的钱还他,把钱存到一个卡上,告诉他密码,并在短信中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去了。

听孙小姐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很冲动的。

我稍稍有些意外。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孙小姐这一步棋是要缓行的。在接受心理咨询期间,最好不要做过于重大的决定。

当我把这个疑虑告诉孙小姐时,她解释说,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我外孕、生病这段时间以来,这个男友越来越把我当成是软弱可欺了。我一直都迁就他,一心只想着和他过一辈子,和他结婚,可他却对我一点也不在乎,不关心,无所谓的样子。这令我伤透了心。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而且,我也想通了,凭我现在的能力与……(姿色),我不怕以后找一个更适合我的。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你这样做,你男友会不会感到突然?我有所担心。

 我想不会吧。他多少还是有些涵养的吧。他这个人,除了和我没有激情,没有共同语言,让我觉得不重视我,甚至于不如他的什么事业,什么朋友之外,社会上的个人形象还是不错的。他读的书少了些,常常和我话不投机。他其实也算是一个好男人了,不嗜烟,不酗酒,只不过太好江湖义气,好结交些狐朋狗党的。他说这是他的事业需要。孙小姐似乎还是想在即将分手的时候探索一下他们的情感关系的,我从中看到她并没有完全失望的一丝蛛丝马迹。

我顺藤摸瓜,男人常常是重事业,而把家庭看成是一个事业的支撑,一个情感的避风港,一个个人生命的依托,而非全部。女人则相反,她们更乐于或倾向于把爱情婚姻当成是人生的全部。在你们之间是不是也存在这类差异呢?

孙小姐略有所思。

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回到厨房去的。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女性,你希望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独立于丈夫的,独立于男人的。这也许是你们的冲突核心,对吗?

对呀。我理想中的男友不仅是有激情的,而且,还应当是可以和我并驾齐驱,比翼双飞的。可是,眼下这个男友,却根本不符合我的想法。孙小姐怅然若失。

我略停,希望她能继续说下去。

 说实在的,要不是有那么一段历史,与生活的惯性,我真的是一点也不在乎他。我根本无法欣赏他。孙小姐的语速明显加快了。
这地方,也许是一个令人感到疼痛的伤口,我敏感到了,告诫自己不要碰触到它。

 
你觉得你当前这样的决定,不会太仓促了吗?我盯住孙小姐转移了话题。

 
不!孙小姐缓缓地,但坚定地说。

半晌,我不说话了。

 我原先以为,我会在处理好母亲与我的关系之后再处理和男友的关系的,没想到……”孙小姐陷入了某种冥思之中。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觉得与男友的关系更急迫,非提早处理不可?或者,你觉得,在这种关系中,你已经忍可无忍了?我试图帮助她寻找迷失的方向。
,孙小姐回过神来说,我觉得在与他的关系中已经越来越没有自尊了。

一缕阴暗,掠过孙小姐有点苍白的脸,稍纵即逝。

那你是否考虑过,以后的日子怎么办?我的不放心再次变为提问。

以后?孙小姐似乎回到了现实里,语气变得明朗了,以后也没什么啦。我今年二十四,好好做几年的事业,不怕找不到一个好的伴侣……”她开始显出轻松来了。

透过她的话,我仿佛看到过去的她的样子,一定是为情所累,为情所困吧。她是一个有事业心的女孩,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有成中去,因为与母亲、与男友,这些关系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

 那好,我祝福你!通过今天的谈话,我感觉到你已经达到了比较高的自信度了,出乎我的预料。原来我还对你的状态有着某种不放心,现在,我没有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温情地鼓励着她。

 

尾声:

时间长河上的侧面像

一个手机振铃响起来,孙小姐对我示意:我可以接吗?
当然,我说。这是你男友来电吗?

嗯。

 需要我回避吗?我关切地问道。
不要,孙小姐平静地回答,没有关系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他们打了好久。没有争吵,好象一种宁静的死亡正在悄悄来临似的,我感到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我已经准备好要把东西还给你……你不必来看我……也不要解释了……”孙小姐断断续续地说着,没有看到我在注视她。她认真地对着电话筒宣判她的爱情。

我点上一支烟,望着孙小姐背着窗台阳光的脸。这光与影中的人,看起来是那么美丽动人。突然之间,我发现,我开了小差了。

我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而在时间长河上有一个侧面影像,正在令各种像素快速聚拢,合成一个坚定的而成熟的女人。

一支烟工夫,竟是那么短!不及回味,就已经结束了。
孙小姐放下手机,问我,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尴尬地笑笑,对她说,我想不起来了。我刚才分神了。——我看着你的脸,觉得你看起来很美丽!很神秘!很有魅力!

孙小姐被我说得羞红了脸,你这么一说,我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没有低头,看向了别处。

记得我在自己穿越了生命的危险地带侥幸生还后,曾有朋友告诫我,真诚地给予他人以赞美,是一种美德!促使我坦荡说出对孙小姐的外形美的感受的,就是这样一种经历的结果。我很开心能这样说。

当然,我也知道,在与咨客进行交流时,会有一些忌讳的,比如不要轻易反移情;但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规规矩矩,总爱我行我素。

时间不早,孙小姐还得实施她的判决,我便也不留她,送她起行。

送走孙小姐,回到工作室,另一位咨询师吴先生说,这个孙小姐看起来不象是二十六岁。

成熟的女人都这样,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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